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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0 章 番外[1/3页]

  01.正月

  新岁伊始,周轸说,离他说那句“我记得你”,整整过去二十年。

  他和嘉勉认识整二十个年头。

  中间却空了个好大的缺。

  他们好像那急急乔迁的人家,囫囵个地把家私先搬进屋子,里头归置还是个大工程,要面面俱到,细细妥帖。

  头一件事,午饭后,从倪家回头的路上,周轸朝嘉勉,“我陪你去你母亲那头罢。”

  “做什么?”

  “回娘家啊。”周轸说,也顺道探望她。

  “不用了。”

  他春节应酬很多,就单来倪家这趟,还是赶趟般地,丢了饭碗就走的觉悟。嘉勉说,那头,她不会频繁去的,放下的便放下了。

  周轸闻言,面上有些负疚,头低了又低,来堵嘉勉的目光,问她,是真心话,还是还气我?

  嘉勉转过头来,“真心话。”

  也许未来某一天,她希望周轸陪她去一趟,“但我希望这一天能迟一点。越迟越好。”

  他听明白她说的是什么。悄然揽过她,对不起,他连说了两次。

  一次是她父亲的,

  一次是她母亲的。

  他说他太混账了,从前不觉就算了,她母亲那回,是他混账,是他有意撇开了。

  嘉勭说得对,没有她就没有嘉嘉。

  “这话对你父母也适用。”嘉勉云淡风轻地反向劝起他来。

  周轸闹这一出,父子反目的地步,昨晚除夕宴上,冯德音就几发明里暗里地渗透给嘉勉听了。

  自己肚子里出来的,冯德音没法子周轸,只能希望嘉勉来软化他。

  昨晚快散席了,二子还在主桌上面和心不和地同叔伯本家谈笑风生,下了桌来,就来找嘉勉,说回吧。

  彼时,冯德音和嘉勉在厨房明间里,见到他人来,冯德音不朝周轸,只朝嘉勉,“天这么晚,就歇这里吧,明朝还要等着你们吃早饭。”

  嘉勉没有推辞。她手里正好在吃甜汤,芸豆烧得特别的烂,问周轸要不要来一碗。

  直到上楼回房,周轸蹬掉鞋子,手臂作枕躺下,问嘉勉,歇在这里你是有封子(*压岁红包)拿还是怎么?

  嘉勉去里间翻卸妆油,他们上次宿在桐城还是中秋的时候。她留在这里的卸妆油一不小心过期了。

  床上的人:“去和你婆婆要,你不是听她的话吗?她该是应有尽有的给你。”

  嘉勉当真去了。

  周轸气得拿手里的遥控器丢她!

  等嘉勉回来的时候,某人又不作声地把摔开的遥控器捡起来,在投电池呢,说要看春晚。

  等嘉勉再从里间洗漱出来,一身蒙蒙的香气,她要周轸去洗漱,一身酒气。

  某人随便拖一个枕头,就这么横在床上,歇酒劲,也一并看春晚,批评现在的相声小品在玩呢,毫无笑点毫无包袱,抖不开更别提响头了。

  “去洗澡。”他已经犯了嘉勉的忌讳了,一身烟酒味上床。

  周轸这才把目光转过来,依旧躺着,骂人呢,“叛徒。”

  他说他前面那些劲算是白较了,倪嘉勉面活心软,赌场上注定赔个净光净。

  “我是怕你净光净。”嘉勉掀被上床,周轸躺在被子上,她喝他下去。

  周轸一跃起身,坐到床畔,侧着身,问她,“我怎么净光净了?”

  “那你块块没错处,平白让别人当孝子干嘛?”

  “嗯?”某人像是听到了再新鲜不过的新闻。一副你倒是说说看的嘴脸等床上人的下文。

  “较量也较量了,翻脸也翻脸了,父子仨还能坐一张桌子吃饭,就像你妈说的,已经是你爸在让步了。”

  他都让了好大一步了,做子女的,得有台阶给长辈下才是。

  “这话谁教你说的?”周轸挑眉,问话的样子活像个家长,还是那种冥顽不灵的大家长。

  “没人教我。”不对,不该顺着他,嘉勉回神过来,“怎么,这话我不能说?”

  不能。周轸说,全天下最不该规训他的就是倪嘉勉。

  “你觉得是规训?”她轻飘飘的蔑且问。

  某人:“这一刻才是规训。”他说她的脸色很不好,他跟着也不好了。

  嘉勉手里此起彼伏的新年短信,她还得匀出时间来回复人家,有上司有客户有供应商,还有太太圈的那些人。

  她有点不耐烦地再催周轸去洗澡,“叔叔说夫妻是利益共同体,你就当我维护我的利益吧。”

  “你的什么利益?”

  “作为你合法周太太的共同利益。”嘉勉说,周轸多得一分,她就有五厘。

  某人目光先是一紧,再就战略式往后仰靠脖颈,嘴里啧一声,说不得了……

  嘉勉等着他的不得了呢,结果他大喘气,半天不吭声。

  引得嘉勉去捶他,二人双双破功,周轸说,“我已经隐隐听到那句‘大郎,喝药了。’”

  嘉勉被他气得不轻,又藏不住的笑意。

  周轸说他死活不当武大郎,再怎么他也得是西门庆,“是不是,娘子?”

  再学西门大官人的那句经典浑话,醉眼迷离道:“求娘子千万做成小人!”

  滚!

  除夕夜,桐城的天上放了一夜的烟花炮仗,乡下地方空旷,稀稀落落的车子防盗跟着响个不停。

  高高抛起的烟花,到了最顶上,绚烂的不像话,再慢慢散下来,归于平静。

  次日早上,家里早早有人来拜年,更有庄上的小孩子成群结队地来,个个揣着个大口袋,是装糖装各种吃的。最后还一起比,谁的糖得的多。

  也就乡下庄上还兴这些。市里的孩子,早八百年都不玩这套了。

  周轸早早回他们的住处一趟,拿他们的衣裳。新春都要讲究新衣新气象。他们夫妻俩的衣帽间里多的是没拆吊牌的衣裳,他们结婚后,嘉勉一向如此,新年,从新开始。

  她尤为细致地要周轸,从里到外全穿新的,包括袜子。

  嘉勉化着淡妆从楼上下来的时候,正好听到周轸吐槽这句,然而周家的諴孚坊是最不缺点心糖果啥的,皮猴子们才一拥前来。

  周轸放完手里头道的敬神炮竹后,一一来给他们抓糖分。

  方姨这几天都在老宅这里,看到这一幕,讨冯德音的彩头呢。说全是些毛小伙踏这第一脚门,指不定今年要抱大孙子了。

  周轸面上不显,“姑娘就不行了?”

  冯德音瞅着二子心情不错的样子,哪还有多话,顺毛捋,“怎么不行,你们倒是肯啊。”

  周轸手里的攒盒都空了,小家伙们还不依,“行了,没了。明天再来吧。明天带点小姑娘来啊。”

  方姨作势要打二子的嘴。大过年的头一天,就说什么没了。有,应有尽有。

  冯德音信这些彩头呢,要方姨再去拿,分到这些小家伙们拿不动为止。

  喝完早茶,他们才往市里赶的,去拜叔叔婶婶的年。

  车子在门口,冯德音嘴上不说,但是要司机往车上搬节礼的时候,一味地嘱咐嘉勉,有空叫你婶婶过来呢,打牌也是好的。

  你爸爸目前这个状况,我也是一时半会出不了门。冯德音朝嘉勉提你爸爸,寓意再是明显不过。

  昨晚到今天这顿早茶,周轸都很有章法,没有发作,算是很赏光了。

  她自然晓得是谁的功劳,这个时候,他们这一房最要投契起来。

  于是,婆媳计较就只能暂时放在一边了。

  *

  从倪家出来,嘉勉又提了一嘴。

  某人的毛又猖起来了,不兴哄了,“行了啊,枕边风适可而止。”

  “多了就不见效了。”

  呸。他就是个狗子。

  还有半日,嘉勉是陪着周轸应酬耗掉的。

  正月里全是年。别人过年都是胖几斤,嘉勉反倒是掉肉了。

  纯粹是应酬心不在焉得很。吃得的那几口,全拿精神、话术抵消掉了。

  于是开工没几天,嘉勉就约司徒吃火锅,在家里。

  司徒快谈婚论嫁的男友告吹了,这个年嘛,因为爸爸的手术,多少过得有点不顺心。

  嘉勉提前警告周轸,人家过来的时候,别多问。

  周轸难得在家,甩手掌柜般地在家瞎逛,“你有这个和我急眼的工夫,不如去多叮嘱叮嘱方姨。她那么爱问。”

  “对哦。”

  嘉勉在家吃火锅的机会很少,今天是太难定位了,干脆家里自己弄吧。

  司徒说带蛋糕和奶茶过来。

  方姨帮着准备食材,汤底是嘉勉自己炖的,这两年她别的厨艺没多少长进,偶尔炒个菜吧,也只有周轸吃了没怨言。

  但是汤还是煲得不错的。这点周轸担保,反正不那么清汤寡水了,也不动不动打死卖盐的了。

  今天的汤底是大筒骨。

  炖汤的时候,嘉勉顺便丢几颗萝卜、香菇进去。

  就在她往香菇头上画十字刀花时,周轸正巧在边上观摩,“哦,所以这个十字花,不是它天生就有的?”

  这可把嘉勉给问住了,“哦,所以有人天生富贵命地认为香菇头上有个十?”

  某人略微不爽,啧一声,岔开话题,说他不能吃辣。今天清汤锅底。

  对不起,我和司徒一致决定是牛油麻辣火锅。

  “那我怎么办?”

  “可以和我们一起吃,也可以让方姨单独给你烧。”

  司徒过来的时候,大大小小地布了一桌子菜。

  锅底也正好烧开,馥郁麻辣的香气,呛得周轸连打了好几个喷嚏。

  他原先在家是睡衣的,再下楼的时候特地换了一身,不算正式吧,但也不过分落拓。

  因为见外人。

  司徒会面周轸,一面跟他说新年好,一面请他喝奶茶。

  周先生谢过前者,奶茶就不必了。他喝不惯这些。

  “嘉勉特意要我给你带的,说你不能吃辣。”

  不能吃辣也不会喝奶茶的。他喝这玩意,给林平越他们那几个厮知道了,岂不是要笑掉大牙!

  开玩笑,周轸十七八就开始喝酒的主。

  Flag立着就为了倒的。

  酒场上厮杀的周老二,偏偏就是不能吃辣,几筷子烫涮下来,他就辣得出汗了,说不吃了,太辣!

  嘉勉把那杯乌龙玛奇朵递给他,要他喝点,压一压。

  周轸嫌上面的奶油,嘉勉替他喝掉些,再递给他,“你喝喝看呢,挺好喝的。”

  结果就是周先生真香了。

  呷一口,嗯,勉强还不错。

  司徒在边上笑,倪嘉勉见怪不怪地翻译给好友听,他的勉强还不错,就是,

  yyds。

  02.杏月

  阴历二月,嘉勉的行程薄上排满了事体。

  头一桩就是周某人的生日。

  初一早上,他就问她,你送我什么?

  年年想破头。今年,正好方姨孙子这两天闹玫瑰疹伴着腹泻,方姨不放心,跟嘉勉请了几天假,要回桐城看看。

  嘉勉:我给你做顿饭吧。

  某人:“就这?”

  “那你要什么?”什么都不缺,给他买什么吧,他也不上心。

  周轸道,没时间吃你的饭。

  嘉勉:“那拉倒。”

  嘉勉比他忙。会场那里一堆事,通勤人风雨无阻地预备出门了,出门前,从雨伞收纳筒里抽出一柄直柄伞,回头知会还在餐桌上的某人,“吃完,把碗收到洗碗机里去,请。”

  周轸:“不高兴。”

  嘉勉一早给某人讲鬼故事,说吃不干净的碗搁在桌上长时间不收的话,会……

  会如何?

  “招惹你的先人。”

  “我的先人也是你的。”

  倪嘉勉面上淡淡。一早二人打了个平局。她今日车子送去保养,同事顺路过来捎她,嘉勉一身春装通勤扮相,鬈发温柔妩媚,弯腰穿高跟鞋,两只上脚后,她把伞的弯把手挂在手腕上,朝周轸目光式goodbye,像极了周轸当初第一次遇到她回来的样子。

  轸嘉二人前后脚出门。

  周轸的车子才出小区没多久,就看见嘉勉在公交站台边上上同事的车。是个男士,甚至下车来接倪嘉勉手里的笔记本公文包。

  坐在后座上的某人,隔着朦朦雨幕,和司机玩笑的口吻,冷哼出声,“这就过分了啊。”

  十点一刻不到,周轸就从姚方圣那里得到了对方的人事履历,小朋友,起码比他小十岁的,小朋友。

  家里根正苗红的背景,来这里也是过家家,正好在嘉勉组里做事。

  周二咬着烟朝听筒那头的姚方圣,“这种破坏安/邦团结的骑墙派,你管不管?”

  姚方圣且在那头笑,说周总的醋坛子翻到半个城都闻到了。

  下午,会展中心行政办公室收到一分全员allin的下午茶。不到四点,周先生早早来接人,说替嘉勉请一个小时的假早退。

  请假的理由就离谱:备孕期间,他晚上有公务要出城,时机不待。

  救命。倪嘉勉社死一万遍。

  这下好了,全办公室都知道周先生和嘉勉在备孕。

  嘉勉气得,“到时候没有,人家笑话你,不行!”

  那就假戏真做吧。

  周轸说,我们当真要孩子罢。

  “你不是不喜欢孩子?”嘉勉嫌他任何事情都不思量。

  周轸是不喜欢孩子,甚至嫌弃破坏二人世界,可是世人都这么过来的,我想,自己亲生的,总不至于嫌弃到哪里去。

  当然,只生一个。

  为什么?嘉勉不解。

  因为两个烦。三个就更多了。

  他想他的孩子做唯一。

  受够当老二的屈了。

  嘉勉一口否了他的提案,原因还是他太意气,丝毫没有做父亲的觉悟。

  她不允许她的孩子有这样甩手掌柜的父亲。

  更多的是,自己也没想好。

  那么眼下,“我们去哪?”

  周轸给她请出这一个小时的假,去哪?

  “去超市,买菜。”

  “啊?”

  “你不是要做饭给我吃的嘛?今晚。”周轸说,明晚没空,明晚有局。

  嘉勉多少有点失落。生日连个正日子都不能过。

  周五的晚上,下班高峰期还没到,超级市场已经人满为患了。难得,周轸自己开车,夫妻俩浮生半点闲地来逛超级市场。

  其实可以去附近新村改造的菜场的,周轸嫌那里鱼腥味太重,他受不了。

  从顶楼停车场下来,二人手牵手。往常都是方姨陪嘉勉来采购,今日正主来了,嘉勉包里没硬币了,周轸亲自过去换硬币来解锁购物车。

  硬币卡进去,啪地一下松开一辆购物车,周轸头一偏,示意嘉勉朝里走。

  二人从超市该月促销货架开始逛。想到什么买什么,嘉勉在挑周轸常喝的精酿啤酒,一扎放进购物车的时候,周轸在细看一瓶乌龙茶,最终舍弃了,因为不是倪嘉勉爱喝的那个牌子。

  “你今天当真是来陪我逛超市的?”

  “不然呢?”

  “师兄说你来保家卫国的。”说到这,嘉勉忍不住地破功了。

  周某人昂着头颅,“就那个大学刚毕业的小畜生?用得着我来保家卫国亲自上阵?”

  “我没说是谁。”

  “你少跟小男人来往,我警告你。”

  “他不是。”嘉勉莞尔,周轸西装革履地站在货架边上,惹眼极了。

  边上一个大妈在挑酱油,看周轸正巧站在旁边,忙问这俊俏小辈,这是降价几毛钱呀?

  周轸比大妈更迷糊,找半天没找到价标在哪里。嘉勉朝上指指,周轸勉强会意,再告诉大妈,两毛。

  大妈喜滋滋地拎了一瓶走了。

  周轸直喊救命,我的样子看起来很像售货员嘛?

  嘉勉笑出声,“不是。是天仙下凡。女人到八十岁也是颜控。”

  再回答刚才那个问题,“他不是。他甚至在我眼里都不是男人啊,同事就是同事,今天顺便搭了趟他的顺风车,车里还有别的同事。”

  有人全不受用,漠漠的脸色,笑话倪嘉勉,还真以为我把那小男人放在眼里了。

  嘉勉管他有没有,如实陈述,“不想在你生日前吵架。”

  “很重要?”

  “嗯?”

  “我生日。”

  “当然。你自己说的,不是只有女人才能享受仪式感。”

  周轸过来牵她的手,也如实愧疚她,他才没有工夫为了小男人过来亮相宣示主权呢。是明晚当真约了政府官员,他确实陪不了嘉勉了。

  这才空出几个小时来,和她一起做顿饭。

  周轸说,我来做。

  周轸做西餐勉强还可以,可是今晚买的是中餐食材。

  尤其红烧肉,这道菜不算功夫菜吧,可是当真烧得浓油赤酱鲜甜可口也不容易。

  嘉勉试过好几次,也常常翻车。方姨教她,只要冰糖、料酒、老抽这三个作料就够了。

  偏偏甜咸,嘉勉总是掌握不好度。

  周轸说他来。

  两个小时之后的别墅楼里,充满了砂锅糊底的味道。

  理由是周轸看火工夫跑去开视频会议了,而嘉勉喜滋滋洗了个澡,下楼的时候,厨房里就一股焦味了。

  有人着急忙活地关火,转移麻将大小的肉块,乖乖,底部全黑底了。

  就……

  “这样吧,”某人眼见着补救不了了,“我也不要你夸了,不要你的生日祝福了,你就全当没看见。”

  “我们出去吃罢。”

  嘉勉旁余话没有,只叹方姨今天没在,在的话,方姨那老派的话,她不用想都知道说什么:不得命的呀,祖宗哎,这厨房由你作得还有干净地眼嘛?啊?!

  -

  二月二,龙抬头,是夜,零点。

  某人来拆剥嘉勉,说生日祝福就免了罢,礼物他还是要的。

  嘉勉刚有点睡意,含糊问他,“我就是礼物?”

  某人湿发还没干,埋在她心口间,答她的话,“是,你就是礼物,只有我能……拆……的礼物。”

  03.桐月

  清明家族宴上,嘉勉难得跟周轸过去了。

  因为今年,轮到周叔元这个房头牵头替入账,以及,他请本家叔伯几个从兄弟做个见证。周叔元要宣布遗嘱,并分家。

  冯德音一味叮嘱嘉勉,你要去,千万去,不然老二真和人打起来,没人拦得住他。

  一早,周轸在衣帽间穿衣系领带的时候,嘉勉才趁热起头,说要过去。

  某人:“嗯?”他跟她说过,家族宴就是桐城那头的一个旧思想集中/营。男人多,女人少,出现的女人也都是些干活的,或者来吃顿便宜饭的。

  这二者,一条是周轸舍不得她去,二条嘉勉也不稀罕。

  小时候在桐城的时候,倪家也有的,逢清明,嘉勉总要跟叔叔嘉勭一齐下乡下吃家族宴,如今叔叔都不怎么去了,全是嘉勭代替。她一个嫁出去的,更没机会去。

  那么周家这头,她总有名正言顺的理由罢。

  嘉勉的理由是,她想去看看,也好久不吃厨子烧得家宴了。

  “那就去。”周轸痛快应下。

  *

  桐城周家族谱联络得到的周姓人家,统一在乡下一个老太爷家里集中,年年如此。

  这里镇上的庙,到桥,到路,悉数有周叔元的捐。

  干实业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也是规训。

  所以,周叔元在这里算是一呼百应的民声。今日,他要在这里分家,两个儿子,他要来厘清了。

  嘉勉从车里下来,桥头栽的桐树开花了,些微的香气,微雨落在河面上,像绣花针。

  嘉勉挨着周轸,走在伞下,她挽着他手臂,轻声朝他,“今天无论如何,你不准动手。”

  “猜出来了,你来就是为了和稀泥的?”

  嘉勉纠正,“是保住你孝子名声的。”

  最终,明堂条几菩萨供面前,周叔元的律师宣读了遗嘱分布细项,整整念了近一个小时的细项,外人其实云山雾里的。

  只有周轸明白,到底家族根基的老铺给了老大,桐城早期辐射出来的工厂及代工链也是归到周轲名下。

  汽配制造,房地产及大连那头的炼化项目悉数给到周轸。这里罗列的细项只是行政管理权及财务独立权。

  一应股份分红两兄弟还是对半开。

  国外的几处散落工厂交由经理人打理,最终决策命令权是周轸。

  账目上,两兄弟一碗水端平。经济收益上也是。但真正昔年周叔元花了心血经营出来的在周轲手里,风生水起之后投资的产业在周轸手里。

  像极了两兄弟的命运布局。

  此时的周叔元只是精神差了些,人还健朗。

  律师说明,二位小周先生全没有异议的话,就上前签章吧。

  周轲只问律师,也是对父亲的分布变相不满。凭什么国外几处全归置老二处理?

  周叔元依旧不说话,律师代为解答。

  因为那些年,周轸先生全轮转过了。他有近六年的时间被周叔元拘在外头,不得回大本营。

  嘉勉听在耳里,落在心里。她不远不近地看着周轸的背影,希望他能明白:父母之爱子,则为之计深远。

  老大任有不公不服之态。终究,周叔元端茶的手落回桌面上去,冷冷出声,“就这么着,清清楚楚。谁有不服,抽出一项充公。”

  不多时,老二率先上前签字,从他的西装口袋里摸出他的人名章。

  落章无悔。

  一场家务遗产分布,从庭前幕雨,一直到淅淅沥沥收梢,天阴有风,院子里落了一地的栀子花,香味弥漫。

  前面都快要开席了,周叔元的司机来寻周轸,说周先生要见二子。

  彼时,周轸与嘉勉在一处房间里喝茶,剥得话梅西瓜子和几色点心,周轸拈一块定胜糕到嘴里,身后父亲的老司机等着他回话呢。

  嘉勉催他动身。某人冷眼瞥她,嘴里的定胜糕甚至没咽下去,“忙什么!”

  嘉勉便揭盖,端茶汤给他,喂他咽。

  某人当真俯首来,喝她喂的茶。酽香的茶化开嘴里的吃食,再一口,他是漱口了。

  随即拿方巾揩嘴,问嘉勉,“你今日又是冯德音女士的狗腿子?”

  “你明明比我清楚。”嘉勉的眉眼在周轸气息之下。

  他一身茶香的挨近她。四目以对,一瞬不瞬。嘉勉说,“你明明知道你父亲为什么找你,桥归桥路归路了,你还是不肯低一次头。”

  周轸何尝不知道周叔元的那些疾苦用心,可是心计之余,该还有别的的。周轸轻拥嘉勉入怀,清静的小室里,他难得朝嘉勉示弱,“嘉嘉,我不是他的一枚印章,一把好使的刀。”

  “我是他的孩子。”

  “我知道。”明明某人挑的头,最后潸然落泪的是嘉勉。

  周轸跟嘉勉说,那年周轲结婚,派他去做哥哥的傧相,周轸是愿意的,尽管他口里百般不承认。

  到头来,哥哥朝他做了什么呢?嫌弃他母亲,嫌弃他们看他笑话。

  他妈这些年,我都替他捂着。当年,“嘉嘉,你是听到的,我甚至不肯嘉勭多传出去一句。”

  可是周轸得到什么了。

  这些年,我他妈斗够了。

  老头体恤他的大儿子,十岁不到就和母亲分开住了。

  周轸却一针见血,可是哥哥到底享受了他十年的父爱。我一天没有过。

  记事起,周叔元从没抱过周轸。

  嘉勉于无声里,紧紧抱住他,她不管旁人,只说她的这一份,“从轲哥哥的婚宴上,你带我逃了,你告诉我,那年不是轲哥哥先看到我的,是你。”

  “从那以后,我心目中,你就比轲哥哥贵重一百倍。”

  “不然,我也不会跟你走。”

  她再宽慰他,“轲哥哥得你父亲十年的父爱,可是你还有我,我会陪你好多个十年。”

  这一刻里,倪嘉勉与周轸互换了性情。

  她变得多情多言多思量,而周轸学她从前的少意少语少流连。

  气息沾到一处,很难剥离开,他微微轻抬她下巴,俯首落吻去,吻花她唇上的红,再吃到肚子里去,周轸怪倪嘉勉,“你这张嘴,当年但凡开窍点,我们可以再多一个十年。”

  ……

  亲也亲了,吃了吃了,弄得嘉勉伸不过气来,她还是一味地催他,你快去呢?

  就当为了我,父子俩不要抻着了。

  种善因得善果,以后你的孩子要是老和你这样猴头般不服的,你也闹心!

  “那我就抽不死他。”

  嘉勉逮周轸的话,“哎,你也是打字向前啊?没准你父亲和你一样的心情呢。”

  嘉勉再和他打岔,“这样的家族会,女儿满十八岁也没资格参加的呀?”真如周轸所言是个旧思想集中/营。

  重男轻女呢。

  周某人这才懒懒被嘉勉催起身,随口应着她的话,“等我女儿满十八了,这个鬼家族宴还在的话,我就要给我女儿交人头费,我看谁敢不收。”

  嘉勉一时无语,朝这个二爷狠翻白眼。你就是个痞子。

  外头等着二子的司机总算挨到人出来。这个小二子,吓他一跳,一嘴的口红,女人的玩意。

  周轸一边擦嘴上的红,一边往周叔元所在的佛堂去。

  04.槐月

  安土重迁的道理,周叔元一辈子甚至不愿意把一家子挪到市里去。

  一直住在桐城的老宅里,四月里,周轸同父亲做了桩买卖。

  买下当初周叔元安顿老岳母的那栋小楼,老头问周轸什么用偿?

  养老。老二答。

  养在那两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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