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章节错误,点此报送』
第十章 三更入魇轿[1/3页]
一
暮春细雨微风,给今年的清平多添了几分萧索。东街32号广记轿行的青色幡招陈旧得仿佛蒙了一层霜色,下面的白墙上还贴着一张微微干卷的告示:“谢家寻女,重金以酬。”这样的告示,早已经贴满了清平的大街小巷。oo-┈→ωωW.bKXS.иΣㄒ༊
一只素手轻轻揭下告示,谢小卷手上提着一个皮质小箱,穿着一身呢子大衣站在门口。她抬起头看着广记轿行的招牌,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怅惘,刚犹豫着抚上门环,门却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一对准备出门买菜的老夫妻愣了下,继而微笑招呼:“姑娘可是来找这里的杜老板?”
杜老板?
谢小卷觉得头有些痛,伸手捏了捏太阳穴,露出一个疲倦的笑容:“不,不认识,是我走错了。”
人说近乡情怯,果然没错。可为何自己会稀里糊涂来到这个从没来过的轿行门口呢?她只记得自己之前在筹备婚礼,然而一觉醒来却已经是小半年后,身在离清平十万八千里的秋溪温家茶庄。茶庄主人温睦说自己彼时正在秋溪寻找丈夫,可是即便自己已经成婚,按照日子算起来齐冯虚也早应该回机关报到,自己又为何没有一起随行呢?
醒来后她身体极为虚弱,非但如此,她觉得自己像是经历了极大的伤心事,心头总是沉甸甸的。调养三个月后谢小卷还是收拾行囊,决定先返回清平再做计较。
谢家的白色小洋楼前意外冷清,老保姆看见谢小卷老泪纵横,握住谢小卷的手轻轻颤抖:“大小姐,你总算回来了!”
谢小卷放下皮箱,笑容一反往常的轻松跳脱,变得内敛含蓄:“张妈,我爸呢?”
老保姆眼泪掉得更凶:“老爷被抓了,就扣在局子里。上午警察厅还派人来传话,说这宅子是公产,不日也要收走。”
谢小卷一怔,继而转头冲到宅子外将汽车发动起来。窗户玻璃却被人轻轻敲了敲。
那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,黑色的司机制服一尘不染,铜扣更是老老实实从领口系到衣襟,在阳光下闪得耀人眼睛。黑色帽檐压得很低,依稀露出一双微挑的凤目,唇也生得极薄。
“小姐,我是新来的司机。”他顿一顿,“你可以叫我阿宇。”
他的眸光在帽子的阴影下一闪而没,竟然让谢小卷产生极为熟稔的感觉。
清平警察局,齐局长坐在办公桌后,神态恹恹。
“你父亲是得罪了人。我也被连累从厅长的位置上下来,到清平顶你父亲的差事。姑娘,你父亲是通匪的罪名。咱们若这么干等着,到夏天判下来,怕是保不住性命。”他仰起头,“你可知道在你离家的这半年里,凌汉曾有位贵人上门提亲,不过你父亲怕你不愿,婉拒了。当今之计,你速去凌汉寻他为你父亲周旋,怕还有一线生机。”
谢小卷一反过去的小女儿情态,不再多言,点头道谢后就要离开,却被叫住了。齐局长神色是诚恳的:“冯虚逃婚是我们齐家不对,我必会尽力保你父亲这几日的安全。”
齐冯虚之前竟然逃婚了,温睦所说的“丈夫”莫非另有其人?该不会是自己与人私奔离开的清平?谢小卷大感头痛,却听齐局长语气沉重:“此间事了,速速归来,你父亲一直很想你。”
谢小卷只觉得鼻头一酸,连忙应了下来。
火车票买来放在面前却是两张,谢小卷诧异地望着那年轻的司机,他却兀自弯下腰去帮谢小卷提起皮箱:“是老爷的意思,舟车劳顿,小姐此去凌汉,身边不能没有照料的人。况且孤身一人不带个听使唤的,也容易被人看轻。”
二
凌汉多是高官权贵,是繁华昌盛之地,却也是藏污纳垢之所。军火商、鸦片商、赌庄、妓院盘踞于此,或明或暗,林林总总。而此时势力最盛的却是回凌汉述职的何大帅,齐局长指点的贵人此刻正在何府做客。谢小卷刚一进凌汉就接到了无名邀帖,花式英文字体纤细美丽,还散发着隐隐的香水味道,邀请谢小卷次日参加何府的舞会。
谢小卷大感头痛,她此行本为救父,西式洋裙一件未带,一时半会儿去哪里寻找合适的舞裙。然而却有人先行替谢小卷考虑到了这一点,穿着绉纱衬衫的漂亮男店员带着成衣来到宾馆,一字排开给谢小卷过目。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则慵慵懒懒地靠在门边上,看着谢小卷纠结的表情“噗嗤”一声笑起来:“在下何昀,受人之托为谢小姐送来礼服。”
受人之托!谢小卷顿时松了一口气,还好他不是齐伯伯所说的贵人。
何昀何少帅在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七,却是正房独苗,生得风流俊俏,也难得不是个绣花枕头。他自小跟随大帅在军中历练,文韬武略俱是个顶个儿的拔尖。唯一的缺点便是贪花好色,不仅与这凌汉城中的名媛淑女尽数打得火热,风流孽债更远布大江南北。
送来的裙子却是很美。
那是西洋最新的款式,月白色的舞裙纯洁无瑕,露出整个雪白的肩头和细致的锁骨,胸前点缀的珠饰温润细腻,到腰线处便染了一丝楚楚可怜的天青,堪堪晕到裙摆处时又惹了一层细碎的蓝。天鹅绒的缀垫一层层堆积在裙裾后方,舍弃笨重不便的钢箍,天然勾勒出女性曼妙的曲线。谢小卷将头发卷成一个利落的发髻,露出细长的脖颈。她站在舞场门口深呼吸了一下,身旁的阿宇上前一步接过她肩头的披肩,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无意掠过她的肩头。隔着那层白手套,依然感觉到他的手指烫得惊人,谢小卷心头一颤,回头再看时,他却一无所动,安静侍立。
谢小卷勉力让自己的注意力从阿宇身上挪开,上前一步,推开了舞池的大门。一瞬间,觥筹交错、调笑打趣、高歌款曲,席卷而来。
不错,这才是凌汉。
谢小卷的丽色让整个舞池有了瞬间的凝滞,何昀赶在其他狂蜂浪蝶涌来之前抢先一步上前握住了谢小卷的手,放在唇边轻轻一吻:“不知在下可否有幸能得到小姐的第一支舞?”
何少帅是舞场主人,邀谢小卷跳第一支舞也算是情理之中。谢小卷正要点头应允,却从大厅的螺旋楼梯上走下来一个绝色的美人。一袭火红的舞裙热烈得仿佛滴入鸡尾酒中的一点猩红,迅速地点燃了所经之处所有人的目光。她单手执着一扇假面,款款行来一礼,语调轻柔:“第一支舞可是许了我的。”
假面微微移开半扇,露出一张殊丽的脸,红色嘴唇娇艳欲滴。何昀脸上一贯的倜傥微笑居然消失了,瞳孔里涌上暗潮,声音也微微哑起来:“配缨,不要闹。”
三
谢小卷正头疼自己卷入了寻常拈酸呷醋的风月桥段里,周围宾客却已经纷纷议论起来。何昀不得不向谢小卷微微颔首:“抱歉谢小姐,这是舍妹配缨。”
谢小卷乐得成人之美,虽然说顶着这么隆重的裙子做壁花是尴尬了点,但也犯不着为了头一支舞打起来。然而从何昀手中滑落的手却被人顺风顺水地牵了过去,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,黑色的西装上绣着精美的暗纹,半扇雕花面具遮住眉眼,只露出线条优美的唇线。手上加力,谢小卷被他从何昀身边拽了过来,只听见他压得极低的声音:“mayi?”
谢小卷的舞跳得并不好,舞曲又是热辣的快步,男人非常体贴地将她带到舞池边缘,让开众人的视线,谢小卷顿时觉得连喘气都自在许多。只是他抓着自己的手实在是太紧了,那双面具后透出来的眼光更像鹰隼一样锋利,总让谢小卷有一种被猎捕的错觉,不得不把自己的视线从他掌控性的注视下移开。但她正好看见那个沉默寡言的司机阿宇挽着自己的外套,静静地侍立在舞场边缘,迷离的灯光泼在他的侧脸上,线条出奇好看。
谢小卷忽然有些后悔,应该之前告诉他一声,让他喝两杯,好好找点乐子的,在这里站桩,他尴尬自己这个雇主也尴尬。然而这一转念,阿宇正好抬起头来,视线与谢小卷撞了个正着。谢小卷的心猛地漏跳一拍,差点踩到了舞伴漆亮的皮鞋。
好在对方握着她的腰身微妙施力,避免了小小的灾难。而与之相反的是何氏兄妹,何昀的银灰色西服与配缨的火红舞裙相互交织,在舞场中间的聚光灯下飞速地旋转,几乎吸走了所有人的目光。谢小卷余光瞥见难掩惊艳,却听见自己舞伴低沉戏谑的声音:“何小姐起初也是不大会跳舞的,为了与少帅堪配,真是没少下功夫。”
谢小卷脸上有些挂不住了,难道对方是觉得自己好歹要以勤补拙。那人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,低笑道:“你很好。”
“这样也算好?”
“你怎样都很好,不,是最好的。”
谢小卷一哂,只当这风月场上的红男绿女个个嘴角抹蜜,自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了,要是当真自己才是个傻瓜。
与此同时,热烈的舞曲转过一个滑音,戛然而止了。热烈的掌声瞬间响起,一身红衣的配缨被何昀揽住腰身微微后仰,雪样臂膀映着满头青丝,美得惊心动魄。在众人的赞美声中,配缨勾唇一笑,一手揭开脸上的面具,一手勾住何昀的脖颈,身子灵活地一纵,鼻尖微触,唇息相闻,仿佛再近一些就吻了上去。
全场寂静无声。配缨望着何昀震惊的双眼,最后偏过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,才松手走开,声音笑谑飘散在他的耳边:“逗你的。”
谢小卷瞠目结舌:“不是说是兄妹?”
身边的假面男人笑了笑:“配缨小姐是少帅带回来的义妹,被何大帅定亲嫁了人,看来是不太愿意。”
四
配缨与何昀并非相识在纸醉金迷的凌汉,而是在东北的大雪山中。那时配缨还不是何昀的妹妹,而是十里雪山云头寨大当家的掌珠,甩着一根大辫子在大山中过足了追鹰逐鸟自由自在的日子。直到十六岁那年的除夕,配缨想要在山中打一头猫冬的熊崽子给爹爹贺岁,却在雪窝子里捡到昏迷不醒的何昀,他肩胛中了弹,藏身的雪窝子被鲜血染红,触目惊心。
配缨枉为云头寨的大姑娘,杀人放火的事儿却从来没有沾过手。她将何昀一路从雪山中拖回自己的坑上,照料他,一根根数他的睫毛,怔怔地瞅着。也在他高烧的时候被猛地抓住手,死死攥在手心里,仿佛是他的最后一线生机。
她的小女儿心思被不知不觉勾了出来,相关的浪漫幻想也是无师自通。她贪恋这样的时光,想象他们是一对前世离散的恋人,在今生戏剧性地重逢。然而云头寨的大当家却远没有女儿那样的单纯,他拨弄着从何昀肩头挑出来的弹壳和他衣襟里藏着的军装肩衔,只一句话:“丫
第十章 三更入魇轿[1/3页]
『加入书签,方便阅读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