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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60 章 烈火[1/3页]
最后的一战是玉门关。
察云朔的旧伤终究影响了西戎的速度,这一战在断龙口大战的一天后,叶庆不得不感到庆幸,因为这给了敖仲最后的思考时间。
他还是没能说服靖北侯,褚良才也没有。年轻的王侯最终选择以最后的军队多换一点西戎的伤亡,他说:“谋与略,是天子应该思考的东西,我是为将的人,只要我凉州儿郎每个人都换掉三个西戎狗,我就不怕去见我的先祖了。”
善泳者溺于水,俞家的练兵之法天下无双,最终也败在自己引以为傲的精兵之上。为将者只能看到眼前,他看到是自己的兵两个能换掉三个西戎人,看不到幽州、燕北面对西戎的残酷战损,如果失去靖北的威慑,整个大周的战损都会一跌再跌。
他始终不肯放弃玉门关。
一万铁骑,加上东西营,断龙口的残兵,最终数目是六万,带上五万新兵,背靠玉门关,与西戎人决战。
开战之前,靖北侯披甲上马,熹微的晨光中,仍然是靖北传言中英武的青年。叶庆的陌刀阵失去了盾兵的保护,只能跟随骑兵与对面的铁兀塔硬抗,也正是因为这样,才能回到与东营协同作战的日子。
敖云的安西右营,仍然是最勇猛的存在,叶庆在那一刻明白为什么卫章一定要跟着他当先锋,而不肯自立家门,原来最锋利的剑是要养的。要有最安全的后盾,才能支撑得起那一次次必死的冲锋,马上的黑衣少年如同一支利箭,一次次撕开西戎的防线,敖云没有一次让他失去策应,有一波冲锋卫章甚至是逆着地形的,西戎的铁兀塔如同黑色巨浪,从山坡上俯冲而下,哪怕最勇敢的人,在那一刻也难免生起面对死亡的恐惧。
而敖云没有让卫章失望。
他的先锋为他破开巨浪,而他的骑兵如同一支楔子,紧随其后,那一瞬间的景象如同神话中能分开海水的号角,东营的骑兵像巨刀一般劈开巨浪。银枪白马的青年如同一团火焰,在山坡上斩首西戎的将军,将人头高高举起。
“小骠骑!小骠骑!”战场上响起欢呼声,这声音早已不如靖北第一次大战时响亮,甚至是低沉而带着伤痛的,但不知道为什么,反而更加让人热血上涌,仿佛周身也燃起火焰,愿意跟随他一起赴死。
叶庆在这瞬间明白传说中那些不世出的将领该做什么事。是练兵,也是替国家尽职尽责,守住该守的地方,打赢该赢的仗。但更是在这样的时刻,在这样的绝望中,成为所有士兵心中的那团火焰。想带所有人回家,那是少年才会有的希冀,战场上哪有永远不死的人?这次战役中侥幸存活,总也会死在下次。胜利,大胜,大捷,斩首数万,不世之功,那都是君王的事,在此时此刻的这片战场,在每一片战场,每一个人会死去的可能都比活着大。
而他让所有人都相信,他会活下去,他会斩杀所有的敌人,破开所有的防线,杀光所有阻挡在他面前的人。
所以跟着他、追随他、拥戴他、成为他,像此刻这山呼海啸的欢呼,只要成为其中的一员,在耀眼的光芒与火焰中,成就这份功勋,共享这份荣耀!这甚至不止是生的希望,而是某些崇高的,炽热的东西,让人愿意随之燃烧,为之战斗。
人终有一死,如果一定要死的话,那就死于这份荣耀吧。这样,当死亡降临的时候,至少是以英雄的姿态!
就连那支暗箭也没让他倒下,有一瞬间敖云是踉跄了一下的,叶庆几乎要以为他会从马上摔下来了,但很快红色的火焰又席卷而下,直接冲散了黑色的潮水。
叶庆直到半个时辰后才来得及与他相遇。他的陌刀阵在骑兵的掩护下绞杀了一小支铁兀塔,但原本近万的陌刀队早已不到三千了。
“你怎么样?”与骑兵互相掩护着后退的时候,叶庆问他。
敖云没有回答,他半张脸都埋在头盔中,叶庆还是从他带着汗的苍白脸色看出了端倪。
他的腹甲下埋着半截断箭,是铁制的箭杆,威远将军就是死于这种暗箭的,据说西戎人给这种箭起了个名字,叫“斩将箭”,铁箭头上带着倒钩,又准,又势大力沉,重骑兵的盔甲也挡不住。
“你去侯爷那边,西戎的箭手不止一个。”敖云只低声告诉他,又再度策马而去。叶庆的陌刀队已经组不成阵型,也确实该退回修整了。这次靖北军是全军出击,靖北侯披挂上阵,亲自带着重骑兵冲锋。叶庆退回去时,靖北侯的旧伤已经裂开,匆匆包扎之后,又要带着骑兵冲出玉门关。
叶庆拉住了他的马。
“侯爷,咱们退吧。”
俞烨露在头盔外的眼神有瞬间的错愕,心腹副将阵亡后,军师褚良才又因为猜度离心,他视叶庆为新的知己,也是弟子一般的角色。没想到这时候叶庆会来劝他,这种来自原本笃信他的追随者的反对最容易动摇人的信心,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一错到底。
但他毕竟是靖北侯。
他鞭子一抽,叶庆的手就松开了,身着重甲的王侯眼神决绝:“去找到恭亲王,护送他出去。告诉他,见了圣上替我带一句话。”
“什么话?”
“俞烨揣测君心,万死莫赎。”
然后他催动战马,靖北铁骑如潮水般冲向战场,发出让人胆寒的金戈铁马之声。没见过重骑兵冲锋的人,是不会知道是什么是真正的山海之势的。如同席卷这片平原的狂风,或者滔天的巨浪,然而相比靖北的铁骑,更恐怖的,是地平线上聚集起来的乌云一般的铁兀塔。察云朔三十万大军压境,是真正的黑云压城。
这是最后的决战,不是西戎的决战,而是靖北的。
最后胡乱凑就的十万士兵,要在玉门关前的平原上,与西戎殊死一搏。
叶庆是知道靖北侯那句话的意思的。
他不是觉得这场和西戎的战争不会赢,而是太相信大周会赢了。他担忧的,一直是赢了之后的事。
东宫伴读羽燕然,凌烟阁上第四位的功臣之后,自小放在燕北教养,这履历靖北侯太熟悉了,因为他就是这么过来的。
新帝登基,封疆大吏自然是要用心腹之臣,燕北王府不能动,幽州有敖仲,况且敖家的功绩也不低。羽燕然最大的可能是靖北封侯。王侯的视野是和普通人不同的,他要保住俞家在靖北的位置,必须得立下天大的功劳,高到天珩帝不得不体恤他,另寻别处安顿羽燕然。
天纵英才的青年王侯,自然有着凌云志气,想的不只是保住家传的侯位。靖北这样的精兵,这样的骑术,他甚至是想要窥视王位的。当年幽州牧李泓能射伤察云朔,他就敢斩杀西戎王。
可惜他只知道要当霍去病,没想过史书上还有一个绝世的英雄,叫做项羽。
哪怕是百战百胜的将军,也是可以输掉天下的。就算练出世上最好的兵,也可以输给战局上方的翻云覆雨手。
叶庆没有办法,只能再冲入战局中。玉门关下已经杀成了一片尸山血海,白龙河水被染得通红,陌刀队虽然正面战场已经支持不住了,但在这样的混战中却是破局的利器,竟然真让他杀出一条血路来,冲到了雪山之下,看到了最恐怖的一幕。
身份最尊贵的恭亲王,此刻却身处战局最险要处,他从京中带出的数千卫队艰难地守着雪山下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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