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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回梦肩舆[1/3页]

  一

  秋天天亮得晚,天空还染着墨色,凌晨的清平镇码头却已经破开寂静,热闹纷呈。广记轿行的老板杜望是最怕喧嚣麻烦的人,早早签票上了船。杜望走进包厢挂好大衣,刚舒舒服服地斜靠在座位上,就听见乘务员走上来:“查票了查票了!”

  杜望眼尖,看见自己对面沙发上垂下来的罩子应声动了动,便不动声色地坐过去,猛地将沙发罩掀开,正对上一张狼狈不堪的脸——却是清平镇警察局局长千金谢小卷。谢小卷脸上还蹭着椅下的灰,头上的自来卷也蹭乱了。杜望忍不住笑出声来:“谢小姐,你居然逃票?”

  谢小卷从沙发底下爬出来,杜望眼皮一跳,这才发现她裹着的小西装下面是一件雪白的西洋婚纱,手上还提着个行李箱。杜望恍然大悟:“你逃婚?来找我?”

  谢小卷又气又急,扔下箱子蹿上来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:“想什么呢?我是要溜回英国的,误打误撞才进了你的包厢!”

  杜望脸上便挂着了然的表情:“想来是在凤鸾双喜轿上看到的不满意。”

  包厢门被猛地拉开,乘务员看见穿着婚纱的谢小卷不由一愣,谢小卷却自然而然地挎上了杜望的胳膊:“我们是新婚旅行的,旅途婚礼。”说完谢小卷仰脸冲杜望甜甜一笑,“daling,我票丢了,你快帮我补一张。”

  杜望看着谢小卷挤眉弄眼的样子有趣,还是从身上掏出票款。乘务员一边开票一边笑了笑:“是新婚吧?真是恩爱。说也巧,您二位隔壁包厢也有一对儿旅行结婚的。”

  谢小卷好奇地看向包厢门外,正看见过道里准备往包厢里进的一对金童玉女。男士穿着颇为郑重的黑色西装,胸前口袋上钉着的红色绉纱花朵还没来得及取下来。他回头冲着身边的女孩微笑,正露出来英俊刚毅的半张侧脸,像是行伍出身。

  谢小卷的脸“唰”一下就白了,整个身子转了过去。杜望打发走乘务员回身才看到谢小卷胸前一模一样的红色绉纱花朵,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:“那个人该不会是——”

  谢小卷咬着牙:“就是他,警察厅厅长老头的二儿子齐冯虚。”

  汽笛拉响,船已离了岸。

  二

  虽然齐厅长在官场浸淫多年,老成世故,但他这个儿子却颇为出彩。小小年纪被送去省里读的陆军学堂,二十些许就挂上了参谋的职。亲事是齐厅长和谢局长两厢勾搭定下的,论门第显然是谢家高攀,谢局长因这门亲事得意不已,根本顾不上过问彼时尚在英国的宝贝女儿意见,谢小卷之前只见过对方的照片。

  新郎新娘新婚之日双双逃婚委实称得上是奇事怪闻,谢小卷有些抑郁:“早知道他逃,我就不逃了,慌得我日常衣服没带上几件,上船的时候脚也扭了。”两个包厢之间是薄薄一层板壁,谢小卷好奇心起,半跪在椅子上耳朵轻轻贴上去。

  包厢门却被人敲响,杜望没顾谢小卷正在偷听的姿势,开口就应:“请进!”

  谢小卷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,忙回头狠狠剜了杜望一眼。门却已经被拉开了,站在门口的正是齐冯虚。他胸前的花朵已经取了下来,声音里透着军官的劲拔:“打扰了,请问你们包间有没有热水?内子需要服药,我们包厢的水壶是空的。”

  谢小卷恨不得在沙发角落里缩成一个球,齐冯虚却一眼也没有瞧她,接过杜望递过去的水壶道谢离开。杜望用手里的报纸卷轻轻打了一下谢小卷的头:“瞧人家又英俊又体贴,后悔了吧?”

  谢小卷瘪瘪嘴刚想说话,就听见隔壁包厢一声惊呼:“铃子,铃子,你醒醒!来人哪!”

  谢小卷忙推开包厢门,跟着闻声赶来的乘务员一起到了隔壁包厢。只看见齐冯虚身边的年轻女孩已经晕厥了过去,地板上满是药片和水渍。齐冯虚的手发着抖,却猛地从腰间拔出枪支转向谢小卷。谢小卷被他目光里的戾气所逼,吓了一跳,踉踉跄跄地往后,直撞抵在包厢板壁上。

  齐冯虚勉力克制住自己的戾气:“谢大小姐,逃婚的事是我负了你,还请你高抬贵手,不要攀扯旁人。”说着将手枪倒转递给谢小卷,“我可以把命赔给你,以全你的尊严和谢家的脸面,但你要给铃子一条活路。”

  即便是倒转的手枪,谢小卷还是被吓蒙了。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,云淡风轻地拨开了枪口。杜望将谢小卷揽到身后:“齐先生这是哪里话?她是我的新婚夫人,您也携美在侧,既然大家早都认出了彼此,刚才就应该打打招呼才是。在下杜望。”oo-┈→ωωW.bKXS.иΣㄒ༊

  谢小卷仗着在杜望身后胆子也大了起来,气急:“你以为是我投毒吗?……我……你少瞧不起人……为了你我犯得着吗?”

  说完这句话,脸却红了,因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杜望刚刚说了什么。自己说犯不着,自然是因为这私奔的“新婚丈夫”犯不着了。

  两厢僵持,抱着铃子的女乘务员却尖叫着松手倒退了几步。只看见铃子解开的领口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,上面有着若干黑色瘀斑。

  杜望玳瑁镜片后面的眼睛眯成一条线,他将谢小卷拉到身后,声音低沉从嗓子里面传出来:“是鼠疫。船上可有链霉素,快去拿过来。”

  女乘务员打着哆嗦:“这年月,船上备着的药品都不齐全,上哪儿弄这些洋药。”

  齐冯虚只觉得脑中一白,俯身过去将铃子抱在怀里,衣服却被轻轻拽了拽。怀中的姑娘睁开一线水蒙蒙的眼睛:“冯虚,没用的,我身上的不是一般的疫症。原本想着逃过一劫就能永远陪着你,谁知道终究是不成的。”她重重喘息一声,“要是能回到奈良你我初遇的时候,该有多好……”

  谢小卷有些讶异:“奈良?”继而眼尖地看到她随身的小布包上面绣着的“关东军防疫班”字样,眼中浮上嫌恶,“你居然是东瀛人?”

  铃子看着谢小卷苦笑:“横田铃子,见过谢大小姐。”

  三

  回到自己包厢不久,就听见外面走道脚步杂沓,谢小卷扒着门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,劈手回身揪杜望:“快走,整个上等船舱的人都隔离光了。”

  杜望眉头一挑,看了眼站在船舱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和谢小卷的乘务员:“这会想走也来不及,怕刚才早被认成了一起的,怎会放咱们出去传染别人?”他看了看舷窗,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,到最近的汉兴也要两个昼夜,返航回清平倒是快些。”说完他拍开谢小卷,“你松开,我去隔壁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。”

  胳膊上扣着的手却半分也没松,扭头看见谢小卷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倔强:“我不许你去,会传染的。”

  杜望一笑:“那你乖乖在这里待着。”

  谢小卷死命咬了咬牙:“好!就一起去!”

  杜望回身,眼神有一点意外,从袖口里抖出灰色暗锦帕子:“掩住口鼻。”

  整个上等包厢一片死寂,杜望走到过道处用力晃了晃衔接其他船舱的舱门:“锁上了,连门缝里都塞了棉花,真是愚昧之至。”门外的乘务员声音有些讪讪:“先生,咱们船上放着的货不能耽搁,断不能回清平。只消两个昼夜就能到汉兴,到时候再把姑娘速速送到医院。”

  杜望气极反笑:“人命关天,还惦记着那些货?”

  他话刚出口,却听见包厢里谢小卷的惊呼:“齐冯虚!你干什么?!”

  杜望回身,看见齐冯虚手里的手枪正颤抖着抵在铃子的心口上。铃子却用极其温柔的目光看着他,手轻轻抚上他的手,仿佛要坚定他扣下扳机的信念一样。

  谢小卷冲过去将齐冯虚的手枪一掌打掉,灰色暗锦帕子飘落在地。下一巴掌就掴到了齐冯虚的脸颊上:“王八蛋!她不是你的女人吗?你不是为她逃了我的婚吗?”

  杜望冲过来将谢小卷拦住。齐冯虚跪在地上,一双眼睛熬得通红:“我也不想,但我既为军人,总要为这一船百姓的性命着想。”他闭了闭眼睛,睁开望着铃子,“何况,无论生死我总会和她在一起的。”

  昔年齐冯虚在省城学堂表现出色,被保送至东瀛陆军士官学校进修。那个时候他不过十七岁的年纪,身量都没有长齐,在异国他乡水土不服,身体也是孱弱。不久肺部染了湿热,咳嗽不止。军校校医对中国学生并不上心,草草诊治后病情持续恶化。不知不觉便有了流言,说齐冯虚得的是肺结核。校方要开除齐冯虚,几个中国学生上下斡旋才改成一纸强制休学通知,让齐冯虚离校隔离调养。

  离开学校的齐冯虚本无处可去,有交好的同学介绍他到奈良的姨母家调养,说那里气候温和,有利于他的身体康复。

  齐冯虚便在那一年的奈良,遇上了铃子。

  四

  奈良春光正浓,好心的姨母借给春裳不足的齐冯虚一套自家孩子的高中制服,想去庭院赏樱花的齐冯虚一溜烟蹬着单车顺着田间小道骑过去。那天并非休息日,一路上都是静悄悄的,庭院外郁郁葱葱,静谧得很。

  庭院内外一个人都没有,晃过一扇木门,才看见一个少女身影轻盈地跪在地上,黑色的皮革书包放在身侧。她伸手虔诚地拍了几下,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祈愿。有樱花瓣随着风轻轻地飘进殿内,软软地粘在她的头发上。

  “啪!”齐冯虚

第三章 回梦肩舆[1/3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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